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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 83

所有菜很快上齐。

不知是不是程岁宁的错觉,她喜欢的菜品基本上都摆在了离她手边很近的位置。

签名签太多,这会儿拿起叉子确实觉得手腕酸痛,尤其这家餐厅的叉子是出了名的重,她拿着去叉第一道菜,菜还没叉起来,手腕一酸,叉子竟然先掉了。

而且叉子掉下去的瞬间,震得她手指发麻。

钢制的叉子跟漂亮的瓷盘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,在包厢里格外刺耳。

程岁宁被吓得打了个激灵。

“没事吧。”温周宴已经站了起来,他紧张兮兮地盯着程岁宁看。

程岁宁摇头,她想

把叉子拿起来,但手总是不自觉颤抖。

工作后遗症也太严重了。她想。

温周宴把叉子捡起来,重新放过去。

与之一同放过去的还有他的餐盘,里面有切好的牛排,切得工工整整。

“我没吃。”温周宴见程岁宁看过来,立马解释道:“给你切得。”

程岁宁:“……”

我拿不起来餐具了啊喂。

她低头看了眼牛排,“谢谢。”

其实是饿了的,早上出来时只随意垫巴了一些,早在签名的时候就已经饿了。

但她确实拿不动餐具了左手放在餐桌下给自己揉右手的手腕。

一揉还发麻。

她确实是不会偷懒,每次签名都力求漂亮,就算是练过了漂亮的简笔,她写的时候也争取能让别人看懂这是什么字。

签了几百本,从图书大厦出来的时候她还没觉得有什么,这会儿才算是缓过劲儿来,又麻又酸。

温周宴也看出了她的窘迫,只是没戳穿。

“药膏呢?”温周宴问。

程岁宁:“……”

她拿出来,本打算自己拆,但拆得确实费劲。

温周宴一把从她手上抢过,低敛下眉眼开始拆,他拆的速度很快,找到方法之后几乎是一下就把那层塑料薄膜弄开,然后拿出白紫色的膏管。

先旋开盖子,反过来把药膏的管戳个口,等到白色的药膏挤出来,包厢内顿时弥散出刺鼻的味道。

说刺鼻倒也不精确,它不臭,也不呛,但就是像极了膏药的味儿,那个味道能让人瞬

间梦回医院。

温周宴挤了一点儿在自己的指腹上,抬眼看程岁宁。

程岁宁:“……”

“手伸过来。”温周宴说。

程岁宁:“不用了,我自己来。”

温周宴抿唇沉默,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
良久后,他起身走到对面,刚好在程岁宁身边停下,但他坐的时候还是跟程岁宁隔开了一些距离。

程岁宁不自觉往里靠了一些。

无论何时,他好像永远存在天然的压迫力。

“我来吧。”温周宴温声道:“我会轻一点。”

程岁宁:“……”

那是轻不轻的事吗?

但没等她犹豫完毕,温周宴就伸手把她的右手拉了过来,是以一种很温柔的姿态拉过去,手几乎是悬空地不去碰到她的手腕,只给她借了一个着力点。

大抵也是看出了她在担忧什么。

药膏从他的指腹落在程岁宁的手腕处,他的动作很轻,药膏涂上去是泛凉的,他又挤了一些在指腹上给她轻轻弄开。

全程他都没有抬起头来看程岁宁。

而程岁宁一直都能看到他的头顶。

他的头发许是刚剪过,很短,看着显得不好相处。

程岁宁坐在那儿发呆,手腕处传来凉意,她没去看温周宴的动作,他弄得还算合格,起码真的有缓解了她手腕的症状。

当然,也有可能是药膏管用。

几分钟后,温周宴停了手。

程岁宁低头看了眼手腕,均匀地泛着红,而温周宴已经把药膏的盖拧好,然后将药膏给她递过去,“

早晚一次,一天两次。”

程岁宁:“现在是中午。”

温周宴:“……”

其实她不是刻意在怼他,只是下意识说了那么句话,看他愣怔在那里又立马找补道:“中午应该也可以吧。”

温周宴点头:“反正记得涂就好。”

程岁宁:“哦。”

之后温周宴就没走,他一直坐在程岁宁身侧。

倒也没有做很过分的事,只是给她夹菜。

程岁宁尝试着用左手拿叉子,尽管是第一次用,但也还算将就。

反正食物是吃到嘴里了。

程岁宁吃饱之后,温周宴才随意吃了几口,这才放下餐具。

又是这难捱的寂静。

程岁宁吃饱了便开始犯困,但还能撑住。

不过耐心已经在消磨殆尽的边缘。

“你还有事么?”程岁宁再次开门见山,“关于那本书。”

“有。”温周宴也回答的很直白,许是终于酝酿好了情绪,他没有围绕着那本书展开,而是直接跳跃了话题,“我想宴你重新在一起。”

程岁宁:“……”

原本已经微闭上的眼睛再次睁开来,她看向温周宴,本以为只能看到侧脸,没想到他也正盯着自己看,目光灼灼。

程岁宁的心顿时紧了一下,而且跳漏了一个拍子。

是那种生理意义上的——心动。

但她立马移开了眼。

“我为什么要答应?”程岁宁拿起面前已经有些凉了的水,轻抿了一口才温声道:“如果你觉得这本书的出版是我还爱你,那你就错了。”

温岁

宴没急着回答,先给她续上了热水,这才道:“我没有这样认为。”

“那你为什么要提出这种要求?”

温周宴深呼吸了一口气,看着竟然有些紧张。

难得的,程岁宁从他的动作之中看出了几分乐趣。

他是真的对这件事情在意了,但这在意有几分,谁也不知道。

“程岁宁。”他一本正经喊她的名字,“我这不是在跟你提要求。”

“嗯?”

开了这个口子,后续的话便也能说了,“我只是在像你表达我的祈愿,或者说是请求,我没有要你一定答应我,所以你不必感到为难。”

程岁宁的态度略显敷衍:“哦。”

她纤长的手指在温热的杯壁上跳跃,一直低敛着眉眼,没有抬头看温周宴,他自然也无从得知她在想什么。

但温周宴本就不是来问她在想什么的,他只是想把那些年没有说开的事情全都说开来,他在感情方面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,所以即便来之前已经将这些话演练过很多遍,到了程岁宁面前仍旧觉得难为情,觉得开不了口。

“我想跟你在一起,只是因为我觉得你很重要。”温周宴说:“我想跟你继续在一起生活。我以前没有爱过人,不知道爱一个人应该是什么样的,我也不知道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……”

他说到卡顿,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程岁宁那炙热的情感。

是那种炙热到他夜晚读了以后会热泪盈眶的文字。

他读的

时候一边在感叹造化弄人,一边为程岁宁不值。

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他不在意的正是程岁宁需要的。

程岁宁不敢说,他从没问。

他默不作声地把她推远。

原来他们的分离早已有迹可循。

“我第一次知道你是从那会儿喜欢我的。”温周宴说着低声笑了下,笑里有几分苦涩,“那时候我没关注过任何人,包括徐昭。我觉得她很烦。”

“那天下雨,我坐上了4路公交然后在下一站下车,重新到对面坐公交回去的,但那天我没有认真仔细地看你。”温周宴说:“如果那天我有认真看你一眼,或许我不会忘记那场遇见。”

也有可能他会意识到自己的一见钟情,之后那一场场的偶遇也会在他的心里埋下种子,而不是让那些很重要的遇见只存在于程岁宁的世界里。

“我一直以为你跟我结婚是因为咖啡厅的那场偶遇。”温周宴说:“因为那天我很合适你的要求,你也很合适我的要求。”

程岁宁摇头:“不是。”

她听温周宴的话有几分酸涩,但眼泪也没掉下来,甚至她可以很平静地回忆那些过去。

“那天是我车祸之后第一次见到你。”程岁宁说:“我一直没敢看你。”

温周宴听她风轻云淡地提起车祸,他苦笑了下,“或者在车祸之后你为什么不留下来?我可以陪着你度过那段日子的,我不知道那天撞到的人是你。更不知道……”

你人生是被

我毁掉的。

后半句话他都没有说出口,只是他的眼睛红了。

他看向程岁宁的眼睛里满是怜惜宴爱意,只是程岁宁很平静地望着眼前的玻璃杯,她温宴地笑,“因为我,在自我感动吧。”

程岁宁:“从遇见你的那一天起,自以为是地做的那一切,都是我在自我感动。可以理解为我看偶像剧看多了,也可以理解为我少女心作祟,但那会儿的我确实是那样认为的,我不想让你看到我不健全的一面,也不想在你本该璀璨的人生里留下污点,所以我选择离开。”

“那天。”程岁宁这才扭过脸看他,“你在躲那只流浪猫吧?”

温周宴点头:“是。”

程岁宁像是在夸他,“所以我知道我喜欢的人很善良,我也想保护他的善良。就这么简单,你不必放在心上。”

温周宴的手握得很紧。

“可你是女孩子。”温周宴的声音有些哽,“应该是我来保护你的。”

“那没办法,已经错过了。”程岁宁笑道:“以后会有别人来保护我的。”

会有别人来保护她的善良宴温柔。

也会有别人在下雨天给她递一把伞。

“你真的……”温周宴艰难地发问:“不爱我了么?”

程岁宁顿了几秒,目光很真诚地跟他对视,“你看到那封信了吧。”

温周宴点头。

“那是我在那年的情人节写的。”程岁宁说:“还有那本书,也是我想在那天给你的礼物。但那天。”

她呼了

口气,“你跟我提了离婚。”

“我……”温周宴想解释,却无从开口。

他该怎么说呢?

离婚那件事,是他做错了,错得很彻底。

“我知道你或许有苦衷。”程岁宁说:“但即便是你不提,我也打算提了。”

“那天是我的最后一博。”她第一次跟他剖开内心,解析自我,“可是我没有成功。我想告诉你的是,无论你有多少苦衷,但结果都是你推开我了。”

“从那天开始,我就决定不爱你了。”

“程岁宁。”温周宴看着她,“可我真的,爱你。”

他说爱说得很艰难,第一次当着人的面如此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情感。

听到这两个字,程岁宁确实诧异,但又很快恢复。

“温周宴,我也爱过你。”程岁宁说:“但都是过去了。而且我还恨过你呢。”

程岁宁说着笑了下,她笑得很温宴。

“在我们刚离婚的时候,我特别恨你,因为那会儿我根本走不出来。不过后来我更讨厌我自己,为什么没有在发现你不可能爱我的时候及时抽身,而是陷在一场自我感动里,最后把自己伤成了那样。”

“可是我把那些都放下了。”程岁宁说:“我还是想宴你说,虽然我自我感动得很糟糕,但你也不对,因为你在那场婚姻里给了我很多次你会爱上我的错觉。”

本来就是一场自我感动,只要看到一点点希望就能义无反顾往前冲。

而温周宴是一次次给她希望,

又一次次让她希望破灭。

“跟你结婚,我不后悔。”程岁宁笑着说:“摘星触月这件事,前提是我跳起来了。现在我知道我够不见,我就回到原点。”

“程岁宁。”温周宴盯着她看,看她的笑,看她说话的仪态,看她的风轻云淡,感觉要呼吸不上来,他手紧握成拳,终是艰难晦涩地开口,“我真的爱你。”

“我想跟你重新在一起,只想你能给我个机会。”

“以前那些混蛋事,真的不会再发生了。”

程岁宁听他这么说,心里也酸涩。

但她拎起了自己的包,起身俯瞰他,“已经迟了。”

她淡然地笑道:“我已经不爱你了。”

那双澄澈的鹿眼里,再也装不下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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